关于解离和其他
2024-04-01
今天是愚人节但无事发生,所以到了晚上会想说是不是需要看点、写点东西来让这一天过得不至于太严肃。毕竟一日再复一日的生活已经太沉重,要是放走一年只有一度的可以犯糊涂的节日,连我残存不多的良知都会过意不去。
但打开editor我就后悔了:我的思绪是一团浆糊,或者更贴近我近期的生活的话,一团毛线。从半年甚至一两年前起,很多东西在我的脑子里已经模糊了,像是自己喜欢与不喜欢的人事物,想要尝试与敢于尝试的区别,或者孤独和孤单在一天的不同时刻下的不同感受,通通都忘得一干二净(或者可能更像断片了?可惜我没有体会过)。把这些抛之脑后换来的是注意力高度集中、精神非常稳定的一种状态,稳定到现在想来其实怪吓人的,每天不是在打了鸡血没日没夜工作,就是在给自己打鸡血复活的路上。隐约记得有一个概念类似于overpositivity,可能就是这种状态。在韩炳哲的《倦怠社会》中也有类似的表述:积极社会摆脱了一切来自他者的约束,却陷入了毁灭性的自我束缚。归根结底,被遗忘或者忽视的那些都是被鸡血脑认定为"不重要"或"有害"的东西,所以我的生活并不需要它们来变得更好。不是吗?这种自我确认一遍遍地加强了我潜意识里的这种遗忘模式,最后的结果是工作也好,生活也罢,都逐渐于我失去了乐趣。快乐的阈值越来越高,时间过得越来越快,我越来越累,脑子越来越像一团浆糊。我下意识地想去论证自己经历的一切是如此非比寻常地繁杂而depressing,但我一想到这个念头就打了退堂鼓,因为this is just so unnecessarily defensive and tiring。就是这样成百上千的(贯彻执行了的)冲动使我疲惫。
不久前从书里看到一个概念叫dissociation,对应的中文是"(人格)解离"。大意是潜意识在发觉你没有办法处理所有情绪时,跳过挣扎直接选择进入宕机模式。很简洁但很让人信服的一个概念。胆子小的人会在被吓破胆时freeze,抗压能力不足的人会在事情堆成山时弃疗,其实都是一个道理。但其实就算是胆子再大、心态再好的人,都或多或少会在某些时候发生解离,身体不受控制地分泌对应的激素和神经递质,大脑断电,情感抽离,因为this is too hard and you just can’t handle it whether you admit it or not。这本身是一种很好的机制,因为解离的存在意味着我们拥有心理上的双保险,不管情况再差,我们都可以指望那根最后的保险丝,而只要空气开关跳了闸,我们的家就不会烧起来。然而人心是怠惰的,一旦一个东西很好用,就很容易产生依赖,空气开关太好用就会想要在家里给电瓶车充电,dissociation用得太频繁就会习惯性回避自己的情绪,从一开始的被动解离,到逐渐的主动关闭。长期处于解离状态,人的内核不会变得更稳定,反而会更接近危险和崩塌。
道理是这个道理。但很多道理要花很久才会领悟,领悟之后,还要花很久才会有勇气去贯彻。It’s difficult to be rational than to be brave,but it’s only harder to be brave with rationality。前半句话或许会贯穿一整个青春期,但后半句话时不时警醒我直到现在,potentially会延续到很久后的未来某天。我至今没办法很好地控制自己的外在与内核的关系,也因此时而陷入彻夜难寐的孤独,时而进入过去一两年那样机械而空洞的状态。两者都无法给我情绪上的富足感。甚至于回过头看,在我短暂的至今二十多年人生中,我有多久是在那种概念上的富足中的呢?我也不清楚。
昨天晚上,饭后去倒垃圾。在楼下小道上,漆黑的树荫里,路过一只躺在角落里舔爪子的漆黑的小猫。我走过好几米才发现,回头时发现小猫也在看我。
几天前的一个晚上,从朋友家聊了一宿的天出来,站在路边等出租车。天气很好,是凉飕飕的我喜欢的夜。马路上没什么车,人则是一个都没有了。这世上只剩下我和我自己。
几周前的下午,微信里弹出来一条推送,告诉我你值得被看见,每个人都值得被看见,一切人与人之间的羁绊都基于"看见"这个概念,我好喜欢,仿佛有人往一潭死水里丢进去一颗鹅卵石。所有给自己设立的壁与垒在那一天轻快地倒塌,碎成一地的沙土,等我把他们和了水拉成新的坯子。
每个人或多或少都经历过一些主动或被动的解离,但没有人应当喜欢并习惯这种经历。对我来说,回归本体的过程即是看见自己的过程,而它所需要的,是一种体验当下的勇气和快乐(和一些奇妙的偶然的契机,至少对此刻愚笨的我来说)。我没办法代表大多数人,我甚至没办法代表除我之外的任何人。但作为一个抽离习惯户,我真的很喜欢这种当下的快乐,恨不得每时每刻地这样活着。我愿意付出接下来很多年的努力,去获得不用偶然就可以体会的实感。
虽然最后发现这篇文章一点不快乐,通篇都好严肃(笑。